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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前世
七姑娘昏昏沉沉地走在夜路上,脚下轻飘飘的,像踩在云上。周围漆黑一片,看不见星月,只听见野狗呜呜的叫声。
一盏昏黄的灯火挂在船上,伴着淙淙水声,从远处幽幽而来。
船夫裹着宽大的黑色斗篷,背着灯火,佝偻的身躯缩在黑暗里,发出暗哑的声音:“一文钱。”
阴冷的河水往她毛孔里灌,她缩肩,下意识地摸摸口袋,遗憾地说:“我没有钱。”
船夫摇起桨,也不理她,自顾自划走,口中飘出苍老的吟诗声:“霓裳飘渺众生渡,觉来犹知梦成空……”
她打个激灵,仿佛刚刚醒觉,面前横着一条宽阔的河流,发出森森寒气,不时飘过一两个在水里挣扎的阴魂。
三途川。她骇了一跳,心头蔓延出浓重的悲伤。原来自己已经死了。
又死一次。
她坐在岸边,抱着腿,头埋在膝上。过不了河,到不得彼岸,七七四十九天后,她就会魂魄消散,永无来生。
不过,有什么要紧呢?她本就再也无法找到质辛了,有没有来生都是一样的。
九世了,她的契约已满九世,也足够长了。
质辛。想起那个温暖的人,不禁嘴角漾出笑意,是怎么相识的呢?
那时她是辽国的贵女,出身后族,平时娇宠惯了,我行我素,想去哪儿就去哪儿。就是这样遇到了住在偏僻荒野的质辛,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,就常常和他一块儿狩猎、驯马、打野味。
后来,他说他是北汉来的质子,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。她央求兄长,不顾一切嫁给了心上人。婚后第二年她生下女儿,第五年她生下儿子。儿子满两个月,汉皇驾崩,北汉来人接他们回国。
没什么根基和权力的质辛被推上皇座。国相权倾朝野,渐有窃国之心。皇权已如危卵,君臣势成水火。敌国狼视,主弱臣强,内忧外患逼得质辛不得不铤而走险,定下设宴诛奸之策。不幸的是,侍从被收买,事情泄露。
奸相把他们一家四口囚禁深宫,断绝粮水,隔绝外界。他不敢背上杀主的逆名,被天下后世唾骂,便用这无耻行径除去立足未稳的新皇。深宫之下藏有迷宫,原是先皇为防大臣谋逆秘密建成,现在成了他们逃生的唯一希望。
质辛告诉她走出迷宫的路线,在夜里悄悄把她和两个孩子送进入口。她哀求他一起逃走,质辛说等她逃出去再来救他。她知道,一块出逃奸相必会追捕,质辛是为了她们能多些逃走的时间。这一别,很可能夫妻永诀。
质辛给她一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水袋,让她们路上用。她怀着渺茫的希望克服恐惧带着两个孩子走入黑暗迷宫。
三天后,她出来了,打开水袋,触目竟是淋漓的鲜红,她哭得伤心又绝望。她知道,再也见不到质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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